曾葆华愣了一下,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“死敌之一”,孟汉昭。
他脑子在飞速地转动,琢磨着该如何面对这个人。突然间,他想起刚才王淑妃跟自己说的话里,提到了这一位。结果自己下楼就遇到了,没有这么巧吧。
这世上没有太多的巧合,只是必然之下的偶然而已。
孟汉昭这边挥挥手,阻止小黄门的呵斥,开口了:“不必了,都是自己人。”他满脸笑容,和蔼可亲,充满了亲和力。
看到他这张油光滑亮的脸,曾葆华念头一转,右手在身后狠狠掐了自己屁股一下,借着疼痛酝酿着感情。不过十几息,他双目赤红,嘴唇哆嗦,然后拱手哽咽着说道:“孟公,下官可算见到你了。”
孟汉昭眼珠子一转,屏退左右,挽着曾葆华来到偏僻之处,和声和气地问道:“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孟公,九百位内侍省黄门的性命,全被军贼所害。下官身为护送官,拼死杀敌,却无能为力。最后还落得仓皇逃命,幸得李节帅相救,才侥幸活得一命。可是江公、肖公、陈公、王大使、谷令使,他们都没了。”
曾葆华流着眼泪,悲戚欲绝道。
他死死地压制着哭声,不敢叫出来,生怕吵到了楼上的官家。那悲戚的样子,就跟死了亲人一般。
孟汉昭也挤出两滴眼泪,泣声道:“听闻九百内侍黄门尽陷贼手,咱家也是哭得是肝肠寸断。他们都是我的孩儿,我的同僚。洒家费尽口舌,托尽人情,才使得安枢密院使网开一面,再求得官家开恩,送他们去北都避祸。却不想杀千刀的山贼,贪图他们随身钱财,下此毒手。我一片好心,却不想害了他们的性命。咱家真是,万死难赎其罪啊。”
两人抱头痛哭,当值的禁军们都好奇地过来看了一回,这才各自平静下来。
“孟公,下官听闻,皇觉寺一事,是安枢密院使遣人做的勾当。”曾葆华左右看了看,愤愤地低声道。
孟汉昭眼珠子一转,低声道:“咱家倒是听说过这个传闻,只是没有证据。不过咱家思前想后,害了这九百孩儿的性命,倒是帮他立了威。更有人说此人专横跋扈,心思深沉。如此想来,我等内侍黄门,皆是官家亲近之人,他有心擅权,拿我等内侍下手,倒也说得过去。”
曾葆华心里大骂,你个老狐狸,这事你逃不离干系。江佐恩这些老宦官,多精明的人,如果没有得到你的保证,他们敢出洛阳去北都?韩顺临死说得那些话,早就出卖你了!
现在却把责任全推给安重诲,自己在这里装圣洁,你个没卵子的老阉货。八百多内侍被杀得干干净净,你羽翼被剪除大半,声势更是跌到极低了,想必是后悔不已了。
你是内侍省的老大,这些内侍黄门就是你的根基,却被你自己亲手刨掉。外人会怎么看?以后谁还会把你当回事吗?内侍们会怎么想?还会以你马首是瞻吗?
这种自掘墙脚的蠢事,也就你这个奸诈又自私的家伙才干得出。为了保住自己,可以出卖一切。可是你什么都卖了,还能留下什么作为依仗的?
曾葆华心里想着这些弯弯绕绕,脸上却依然激愤,嘴里骂道:“安贼,我与你不共戴天。”
“曾指挥使...”
“孟公叫我小名曾十三就好了。”曾葆华谦卑地说道。
“曾十三,好啊,这样才显得咱们亲近,老身就倚老卖老了。”孟汉昭轻轻地遮了遮自己的嘴,好像有些害羞,把曾葆华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但他表面上还保持着一脸恭敬,继续专心听孟汉昭的话。
“十三啊,你的军功咱家听说了。李节帅把你夸得没边了,官家也是喜欢得不行。刚才内侍下来去传授官家的口谕,是给你的吧。”
“是的孟公,蒙官家恩典,得授捧圣军指挥使,领燕山军军使,以左骐骥院使入直西班。”曾葆华自傲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