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地上,二十余骑不紧不慢的走着。后方却跟着一大股徒步行进的队伍。正是杜度派往平山的那个牛录。这支牛录以步兵为主,牛录额真名叫舒穆勒。这些有坐骑的人都是舒穆勒的亲兵护军,也就是所谓的巴牙喇。“额真,我们为何要这么磨磨蹭蹭的走?若正常行军,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平山了。”一名巴牙喇实在忍不住,向舒穆勒问道。“你以为我想啊?这是杜度贝勒的军令。而且这也不是他的意思,而是上面的意思。”巴牙喇大惑不解的道:“这又是为何?”舒穆勒翻着白眼道:“主子要干什么就干什么?问那么多干嘛?”实际上,这是阿敏的意思。他想卡着时间,在劝降信使到达江华岛的前夕,占据平山。以为这样能给李倧造成更大的压力,促使其快速向后金妥协。舒穆勒突然将马匹勒住,眯眼向远方望去。近千米外,一道低矮丘陵的脊线上,静静的立着一两百骑。他们人马都身着黑红色调的甲胄,在茫茫一片雪原中,显得分外明显。舒穆勒和朝鲜军与明军都打过很长时间交道,从没见过这样的骑兵。在他思绪间,近两百骑已催动马匹,缓步走下二十余米高的丘陵脊线。舒穆勒虽然还不知这股骑兵是何方神圣,但已感受到敌意。高喝道:“敌骑将至!全军备战!”牛录里的阿哈们在步甲的吆喝催促下,将十几辆满载粮草的大车推到前方。步甲和阿哈抄起放置在车上的虎头圆盾,列在大车两翼。那些弓箭手则躲在大车和步甲阵列之后,分成三组,持弓搭箭。一般情况下,八旗军出征必会带盾车。早在努尔哈赤时期,就按每百人至少四辆盾车的标准装备全军。而且严令,除非特别批准,无盾车不得出战。只是这次,阿敏要求杜度从平壤到黄州加急行军,以拦截从平壤南撤的朝鲜军民。所以在阿敏同意的情况下,杜度并没有如常携带盾车。现在的舒穆勒自然是无盾车可用。只能将装载粮草的大车代替盾车用。而且这大车数量也不够,连起来不过三四十米宽。勉强为这七百来名八旗兵挡住一面之敌。对面这支骑兵正是张磊的火枪骑兵。半个时辰前,张磊就得到斥候的禀报,知道了这股八旗军的行踪。评估敌我实力后,他便决定在此拦截他们。距离这股八旗兵还有五百米距离时,张磊举起右手,示意停止前进,高声下令道:“点燃火绳,以车轮战法攻击!”说罢他转了转脖颈,感觉身上的甲胄还是有点别扭。早前在塞外时,他们这些归化堂的镖师并没有披甲的习惯。而杨重现在却要求他们人马俱甲。不过,这甲胄也不是什么重甲。马铠只遮挡马面,颈胸正面,身体侧面。都是最容易被抛射箭矢命中的部位。至于后颈,马腿则没有披甲。后颈在箭矢的射击死角范围内。高速运动的马腿也很难被射中。人也一样,只有脑袋,胸背肩膀大腿有甲胄覆盖。腹部,小腿,两个胳膊都无甲保护。如此,保证战马的负重尽量的小。甲胄是扎甲。甲片的材料也不是什么沉重的金属材料。而是小木片和皮革的复合材料。两张牛皮夹着一张厚度两毫米的木片。那木片是铁桦木。铁桦木密度只有铁的六分之一,却有两倍的钢铁硬度,还附带植物纤维韧性。这个时代,没有比这更好的装甲材料了。只是因为铁桦木硬度太高,加工很困难。军械所几年时间也就试造了几百套战甲。否则杨重会给防卫军人人装备一套。舒穆勒警惕的注视着对方一举一动。让他感到奇怪的是,对方大队人马停下后,只有十骑策马而出,向自己这边缓步而来。等这十骑行出近百米,又有第二组另外十骑策马而出,如此大约每隔十余秒便有十骑出阵。舒穆勒纳闷道:这是典型的添油战术,兵家大忌。他们来白送人头不成?正想着,最开始那十骑距己方不到两百米,并逐渐开始增加马速。舒穆勒再来不及细想,高叫道:“一列弓箭手准备!”。随即,第一组八旗弓手齐齐拉开了弓弦。十骑开始奔驰起来,队型拉的更散,而且马匹居然不是直线,而是随机的蛇形前行。舒穆勒看到他们都在百米以内后,高喝道:“放箭!”百余支箭矢铺天盖地的射去。只是绝大多数箭矢并没有命中目标。这个距离,这种运动目标,即使八旗中最好的神箭手,也无法保证命中率能在两成以上。他们只能是靠密集射击,来增加射中目标的几率。百余支箭矢中仅有两支箭矢命中,一支射中马,一支射中人。但两支箭矢被甲胄弹开。就在这时,舒穆勒看见对方十名骑手端起了一样东西,是火枪!舒穆勒非常惊讶,他从没见过用火枪的骑兵。在十骑进入八十米距离后,沙图纳尔火绳枪陆续开火。虽然火枪理论有效杀伤射程比八旗的弓箭大,但能相对精准射击的射程却在五十米内,比弓箭少个二三十米。所以十发弹丸在八十米距离内能否命中目标,也全看运气。不过八旗的密集队形大大增加了命中几率。果然,这如爆豆般的一片枪响后,一名阿哈和一名步甲倒在血泊中。沙图纳尔本身的威力加上马匹的速度,使得直径十毫米的铅弹穿透了那步甲身上的单层棉甲。舒穆勒急叫道:“二列弓箭手准备”,第二组百余名八旗弓手齐齐拉开了弓弦。但是那十骑已开始转向,调头向本方阵地回撤。第二组骑兵却还远在八旗弓手的射程之外。八旗弓手拉弦的手臂发酸时,第二组骑兵方才进入他们的射程。“放箭!”舒穆勒高喝道,又是百余支箭矢射出,这次比上次还糟糕,竟无一发箭矢命中。对方的铳声也接着响起,又是一名阿哈,一名步甲,一名弓手倒在血泊之中。舒穆勒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,面目表情也明显焦灼不安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