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泽高踞上座,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来自岭南节镇的都虞候向真。
如果眼前的这个局势一直保持下去的话,毫无疑问,此人将成为未来的岭南节帅,割剧一方,称王称霸。
一个家族的嫡长子,没有什么其它意外的话,一般都是家族之中重点培养的对象,这些人自小的生活,虽然衣食不缺,但要说快乐,可真不见得。他们所要受到的教育,不是普通子弟能想象的。
不但要文,亦要能武。这是由这个时代的特点所决定的。
所以,嫡长子是纨绔子弟的概率很小。
就像李泽自家,从小他就是被放养的那个,可以不读书,不习武,可以下河摸鱼,上山捉鸟,没事儿上屋顶嚎叫两声,大家也习已为常。反正当一个米虫一般养着,活着就行。要是长大了还有那么几分才能,便在家族之中去谋一个差事,为主支添砖加瓦,要是文不成武不就,那就领一份俸禄,混吃等死。
向真自然是前者。
此刻在李泽巨大的压力面前,虽然额头微微有些汗渍,但整个人却仍然是坐得笔直,脸上浮现着公式化的笑容,两眼直视着对面。
养移体,居移气。
李泽居高位久矣,连皇帝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,他自己或许并不觉得,但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,却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霸凌之气,普通人与之一接触,话都不用说,气势便先矮了三分。这是一个手握千万人生杀大权的人,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种难以言说的自信。
现在,便连章回、曹信这样的老资历的人,在李泽面前,也是异常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,也就一个公孙长明,仍然保持着过去嬉笑怒骂由心的状态。
这个向真,果然还是有几分材料的。看着对面的向真,李泽心中还是赞了一句,虽然眼角余光看到对方放在大腿上的手掌尾指在不由自主地颤动。
事实上,现在的向真,表面虽然镇静,但内心却是慌得一逼。
很简单的事情,他被李泽的雷霆手段给吓着了。
短时间内,薛平被贬,秦诏被软禁,金世元被下大狱,而这三人,都与他有着密切的关系,特别是秦诏一千左骁卫人马被唐军水师生生地拦住一事,让他处在理背的一方。如果李泽责问起来,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当然,最好的答案,薛平已经给他了。
就是把所有的事情,都推到薛平身上。
现在的薛平,正在与郭奉孝交接着工部事务,接下来,这个保皇派的核心人物,将被远远的流放到西域,此生也不知道还没有回来的可能。
让向真担心的是,保皇一派在这一事件之中遭到重创,如果李泽翻脸不认这一回事,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的。甚至于李泽一怒之下将他扣住不放,向真也只有自认倒霉,远在岭南的老爹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帮到他的。
李泽这一次的雷霆之怒,连泰安都不打了,也要将秦诏金世元拿下,可见内心有多么的愤怒。帝王一怒,流血飘杵,真不是说着玩儿的。而现在的李泽,虽然没有帝王之名,却有着帝王之实,他之一怒,便连向真,自觉也是承受不住的。
“都虞候,这段时间本官公务繁忙,怠慢了都虞候,还请都虞候不要见责!”李泽终于开了口。
李泽一开口,向真便觉得轻松了许多,对方语气和善,看起来倒没有多少责怪之意,这才让他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。
“李相日理万机,下官理会得。”
“都虞候一直在南方,南方两地,风俗人情,饮食习惯都大为不同,都虞候可还习惯?”李泽微笑着问道。
“武邑不比别地,便是我们岭南菜馆,竟也有两三家,驿馆官员特意请了那里的厨师为我等准备饮食,倒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。倒是让我领略了北地别相的风情,很多风景,在南方可是看不到的。”向真拱手道。
武邑有岭南菜馆,着实让他诧异,而进一步探方之后,却是让他更加忧心,海兴港的兴起,对于广州港的冲击是巨大的。现在的武邑,可以说是汇聚了天下商贾,别说广州了,以往在洛阳,长安等地才能看到一些商品,货物,现在全都能在武邑看到。这说明武邑正在成为一个新的商业中心,新的商品集散地。
繁茂兴盛,便意味着强大的经济实力。
“习惯就好。都虞候看我武邑,比之向帅之广州城如何?”李泽笑吟吟地问道。
向真心中一跳,想要奉承几句,却也不想弱了自家威风,斟酌片刻,才道:“各有各的长处。只不过武邑的城市建设让向真大开眼界。”
李泽大笑起来:“武邑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,不到两万人口,占地方圆不过千步,现如今却是有近五十万人口了。虽然比不得长安洛阳数百万人口,但却是在这几年发展起来的。我还一直担心建设速度跟不上人口涌入的速度,都虞候这么一说,我倒是放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