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暂的寒暄、嘘寒问暖、礼节性的互相吹捧之后,屋子里安静了下来。李泽端起茶杯,缓缓地啜了一口,向真也随即紧张了起来,这一次召见的戏肉,这才真正开始呢!
“这一次的事情,我是极不高兴的。”果然,李泽一开口,便给了向真一个下马威。“甚至让我很是恼怒。”
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向真用自己觉得最为真诚的话,道:“李相,我到了武邑之后,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,这件事情,薛平高象升不但欺瞒了您,也哄骗了我父帅。”
向真在心里向薛平说了一声对不起。
反正这位已经被流放到远得不能再远的地方了,再背上几口黑锅,李泽也不会砍了他的脑袋去,就让他于委屈一下下吧!
“高象升到了岭南,代表的可是李相,而薛平,高象升都是大唐重臣,我们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是经过李相首肯的。”向真道:“我向氏虽然僻居岭南,但忠心报国之心却是一刻未敢忘怀,朱温自立,我父帅也想立刻举兵北伐,奈何中间还隔了好些个心思不定的节镇,他们与我父帅位属同僚,名不正则言不顺,再加上岭南偏避,实力不强,想要北伐,却需统合整个东南力量方才可行。此事若成,向氏必然会尽心竭力,赴汤蹈火。”
李泽眉角一挑:“若非此事实则于国有益,薛平就不仅仅是流放了。”
“李相,薛尚书虽然犯了过错,但究其本心,还是一心为国的,不知......”向真觉得自己应当适时地为薛平说说情才更合情理。
“薛平被流放,缘自于他逾矩,没有规矩,岂成方圆?岂能因为本心如何就高高举起,轻轻放下?”李泽冷然道:“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,如若人人自行其事,家不成家,国亦不国了!”
“李相说得是。”向真低眉顺眼地道。
“不过此事从总体上来说还是好的。”李泽却又换了一副颜色,道:“如今伪梁大举南下,山南东道,山南西道在伪梁兵锋之下,一触即溃,伪梁大举南下,已是不争之事实,偏生今年朝廷东北拒张仲武,西北拒吐罗火,两场仗打下来,已是精疲力竭,急需为民休养生息,岭南此时站出来,统合东南力量,抵御伪梁南侵,的确是于国有大益的。”
“这么说来,李相是同意了这门婚事了?”向真喜道。
“如若不同意,你岂会坐在这里成为我的坐上客!”李泽展颜一笑道。
“李相心怀宽广,实为国之良相,大唐有李相,乃是祖宗有灵,不使大唐有倾覆之祸啊。”向真感慨道:“异日收复长安,凌烟阁上,当少不了李相煌煌画像。”
“挂在墙壁上的事情,还是等我死了再说吧!”李泽大笑:“盖棺方能定论呢。”
向真一惊,讷讷不能言。
“都虞候,陛下年纪还小......”李泽道。
“李相,陛下今年已经十三了,虚岁十四,而家女虚长两岁,即便是普通人家,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。更何况值此时局,所以我父帅认为,此时陛下大婚,该当对提振天下士气有绝大作用,同时,也是安我岭南百万士民之心啊!”向真截口道。
“你的意思是,马上大婚!”
“最迟不能过明年!”向真道:“正如李相所言,如今伪梁向南甚急,而我们整合东南也是需要时间的。”
“也无不可。”李泽淡淡地道:“不过有一件事当得先说,即便陛下大婚,亲政也还需时日。”
“这个自然。”向真笑道:“说句实话,我父帅也不放心陛下如此年纪便临朝听政断事,有李相操持,我们更能定心。”
“如此甚好。”李泽点头道:“都虞候南归之时,我们亦会派人前去迎亲。向氏一家成了皇帝国戚,亦是与国一体,加恩是自然的,向帅会晋封郡王,都虞候也会晋封候爵。同时,亦会给向帅一个统制东南诸节镇的名头。我们能给的,暂时也就这么多了。能做到哪一地步,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。”
“多谢李相!”向真大喜,什么郡王候爷的名头,都是虚的,而统制东南诸节镇,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。有了这个名义,向氏便能正大光明地向其它诸节镇发号施令,有违逆者尽可举兵讨之,有了皇帝的旨意,干什么都可以举着大义的名分,在民间,士绅之间占据着道德制高点,行事可就方便多了。
以前的向氏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干,凭他们的实力,做到这一点并不难,但总是因为头上没有这个官帽子,做起事情来缩手缩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