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内,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。
而我,一直没有打开屋子里的灯,让这种夜色成了于老师身外最后一层保护色。
“你是什么时候崩溃的?”
终于,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于老师诧异的抬起了头,说了句:“我没崩溃。”声音中都带着一股倔犟。
“我没哭没闹,怎么崩溃了?”
我笑了。
她连什么是崩溃都不知道!
崩溃不是蹲在大街上的哭喊和叫骂,那是你自己感知到崩溃以后,疗伤的药,属于发泄。
崩溃是在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时,那份意外感和接受不了的错愕,是积压足够多压力后,无声无息的崩塌,是在情绪累积时,每一次愤怒攀升到顶点后,一瞬间的无法控制。
所以,崩溃让人觉着如此可怕,因为它来的那一刻,连一声招呼都不带打的。
我崩溃过。
在园区里,每一次意外都让人崩溃,当时我治疗自己的方法是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的痛哭;
在村寨,我硬扛着背后的枪击,装成聋哑人,回到了木屋后,抱着双膝的流泪。
但,事情过后才会明白,原来痛哭和流泪不是崩溃,是人在完全不了解自己心理受伤之后的无意识治疗。
那我是怎么懂这些的?
源于一次和筱筱的聊天。
她有个姐妹在国内做心理咨询,那时候筱筱刚让我在酒店里霸占了,去找心理医生诉苦,当时大夫告诉她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是,把一切痛苦的源泉写下来。
最终,她发现自己所写的内容和脑子里所想的完全不一样。
她写的是,她讨厌勐能,讨厌这个没有法治的世界,讨厌这里野蛮的人。
然后心理医生问她,你为什么讨厌勐能?
筱筱的答复是,这儿有个人叫老乔,是怎么怎么样的无恶不作,还有个人叫许锐锋,是如何如何下三滥。从道德上、人性上做出了最凶狠的批判,恨不得找一把银剑插入我们俩心脏,然后锁进棺材里。
最终,筱筱提了一嘴那间酒店,还说所有的恶事都是在那儿发生的。
这是整段描述中的唯一一个具体地点,而那位心理医生,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,开始询问关于酒店的事。
筱筱这才明白,她讨厌的好像不是勐能,也不是那间酒店,真正讨厌的是那天在酒店房间里发生的无可抗拒。
然后,她当着心理医生的视频通话哭了足足一宿,一整宿。
就这么缓慢的被治愈了。
这才有了我在街上碰到筱筱,带着她上了老赵家游轮的事。
崩溃就是如此的可怕,可怕到,会有人用坚强去掩盖伤口,紧接着装作若无其事的说:“我没有。”
我觉着于老师的崩溃,源自山中的那次逃跑。
她是一个老师,口口声声喊着‘仁义道德’,却在危险降临时,选择了逃。
这种崩溃不是由谁附加给她的,是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想起来时,自己给自己的折磨。
随后,又在天亮那一刻,去镜子前把自己收拾得和没事人一样,任凭伤口在心里流血。
这才是一个‘玩理想’的人选错了‘理想’之后,在没经历任何痛苦时,所必须要承受的‘无法承受之痛’。
偏偏,受伤的人还不自知,更不懂什么叫自知才能自愈。
她说:“我没崩溃。”
说完情绪就开始变得激动,将两只手抬起说道:“我就是无法理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