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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大剧院的首席大提琴手阿里尔·鲁宾逊先生,再次借给乐团指挥一笔堕胎经费并结束这次无聊的会面,回到一片黑暗的住所楼下时,忍不住满怀疲惫地叹了口气。
除开乐团首席这个表面身份,他还是罗森塔尔在孟铎港的负责人。
自从传达了幕后老板在吉尔玛拉杀鸡儆猴的决定以后,事情就开始全盘失控——剪除总督羽翼的恐吓行动变成了对总督本人下手,运输列车和运输线上的三个城市负责人全部失踪,列车失踪前的最后目击记录是在裘瓦城车站袭击宪兵队,失去货源供应的分销商们开始印制自己的“洋葱券”,而今天本应前来秘仓提货的皇后城负责人也没有出现。
就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,在不断抹除罗森塔尔的经营网络和支撑身体的腕足,让罗森塔尔的世界一点点陷入瘫痪和寂静。
鲁宾逊在孟铎港没有开展任何“炒洋葱”的业务,因为盘踞在这里的各国势力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,就算找靠山分红也不行。
因为洋葱生意的本质,对于想要长久经营租界的各国财团来说,是一种长期危害远远大于短期收益的竭泽而渔,一旦底层市民手里的钱被一次抽干,租界经济会被立刻打回原形,甚至二三十年都缓不过来。
至于孟铎港以外的其他城市,以联审会为代表的外国财团利益,在于掠夺式的资源开采和廉价的产业工人,当地经济发展也好,毁灭也好,都与他们无关。
对洋葱佬们的所作所为,只要不干扰生产秩序,不破坏产业生态,联审会基本采取“三不原则”:不参与、不过问、不阻拦。
塔尔萨行省所有“能用花盆种出来的财富”都在孟铎港统一调配——“洋葱”在这里以真正的洋葱名义秘密到港,进入罗森塔尔在塔尔萨最大的秘仓,然后在秘仓中与其他的新鲜副食与果蔬一起装进农产品专列,沿着南部线的时刻表,依次送达各个城市的分部秘仓。
由于孟铎港没人“炒洋葱”,所以除了老板派来的心腹守卫以外,参与流通的装卸工人和乘务组都不知道其中的真相——但是寻常的农贸交易,又怎么会用如此昂贵的先进机车,每个卸货点又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带枪守卫?
阿里尔·鲁宾逊心怀疲惫,一是因为老板几次追问无果,已经准备派人来加纳利亲自调查,而不管调查结果是什么,自己都要为巨大的损失负责。
疲惫之二,是因为住所里没有亮灯,就意味着日渐疏远的妻子和女儿都没在家。
只是当鲁宾逊先生回到家里时,却发现一片黑暗的客厅里有两点散发萤光的眼睛。
一只手悄悄取下玄关枪架上摆放的工艺猎枪,另一只手按亮了灯掣。
然后就看见客厅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人。
那个在绿地边和主编办公室里见过两次的卡塞人,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鲁宾逊的客厅里逗弄那只森林幼猫,鲁宾逊的太太和女儿,被几名士兵挟持着站在卡塞人身后,用餐巾堵住了嘴巴。
回头看后面,两条幽灵犬悄无声息堵住了退路,须发满面的猎装怪人已经持枪在手。
卡塞人礼貌地开口道:“阿里尔·鲁宾逊先生?又见面了,谨代表吉尔玛拉总督、裘瓦城宪兵队和罗森塔尔在各地的负责人向您问好。”
何塞接过鲁宾逊手里的工艺猎枪,鲁宾逊也颓然地顺势松手,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在枪里留下任何一颗子弹。
“我可以配合你提出的一切要求,但是你要保护我的妻子和女儿,不会遭受来自公司的伤害。”
李铁与站在鲁宾逊身后的何塞隐晦对视,内心慨叹:她们确实不会遭受来自罗森塔尔的伤害,但也不会拒绝来自某位房客的荷尔蒙之灾。
李铁示意突击兵放开鲁宾逊的太太和女儿:“很抱歉,如果不这样做,就要用更大的伤害来制止女士们的叫喊,所以请理解刚才的冒犯。”
“我以卡塞人的信仰起誓,我可以为她们提供庇护,但是那些出卖你的人,用你的身份、秘密和罗森塔尔的财产证明了他们的价值,现在轮到您了,您要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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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远离租界区的斯卡布罗船厂鱼市。
鱼市在夜色中隐约地散播着灯光和喧闹,就像一个充满温暖想象的灯塔驿站,吸引着每一个在寒夜中孤单行走的过客。
有人是不知不觉被她吸引,也有人是特地为她而来。
安置完鲁宾逊一家人,顺利接完两宗货物,已经无事一身轻的李铁,跟着乔装改扮的巴斯特与何塞,在尚未开档的鱼市中七转八转,最后在一片简陋又热闹的小吃档里找位置坐下,直接用熟客才懂的黑话跟伙计点单。
看巴斯特与何塞熟门熟路的样子,显然不是第一次来。
既然有识途老马,左右没什么事儿,李铁也放松心情,什么都不问,两人走到哪他就跟到哪,一路反挎着猫包走走看看,倒也饶有趣味。
森林幼猫被鱼市空气中幸福满格的鱼腥气吸引,总是探头探脑跃跃欲试,却一次又一次被李铁按住——水产市场的潮湿地面,并不适合一只居有定所的猫满地溜达。
鱼市虽然没有开档,但是依附鱼市存在的其他摊档已经热闹非凡。
何塞:“亲爱的船长先生,不要因为这里破破烂烂就提不起兴趣,这个市场里售卖的美味,在整个巴扬海的走私圈子里都非常很有名,很多亡命徒哪怕冒着被捕的风险,也要到这里吃一顿宵夜。”
巴斯特:“被抓也是出门以后的事情,只要人在市场里,还是非常安全的。”
“你看这些在周围来来往往的人,这些跟我们一样坐下的食客,还有忙着宰鱼烹饪的老板和厨子,看着普通,可很少有人是简单的。”
何塞:“这些人里有钓鱼执法的秘密警察,有在外面高额悬赏的通缉犯和杀手,有小偷和骗子,有五花八门的掮客,有等待销赃的货主,也有寻找赃物的苦主,还有很多人同时具备以上身份中不止一种,并且变换自如。”
李铁:“没有普通人?”
巴斯特:“不管在外面是什么身份,在这里就是普通人,是食客和厨子,是买家和卖家。小偷和骗子可以物色目标,但是不能在这里开张——要说真正的普通人,这几年船厂不好,据说有些船厂的工人也开始在这里谋生。”
何塞:“这家店的老板退休以前,据说是黑斯帕尼亚一个凶名卓著的水匪,专门洗劫护卫森严的贵族船只,只是后来做了一单不能做的生意,才辗转逃到孟铎港,在市场里做起了小生意。”
巴斯特:“这位老板在市场里的名气,一点都不比他在外面小,我们刚才点的四样东西,都是这位老板威震市场的独门绝迹。”
最先端上来的是三条金黄色的炸鱼和三杯金黄色的酒。
鱼不大,不到半斤,比手掌略长,外面裹着一层面包粉,也看不出是什么鱼,李铁看看周围,几乎每桌必点。
李铁夹起自己那条咬一口,居然有种第一次吃天妇罗时感受过的惊艳。
鱼是很普通的西鲱,没经过任何调味,仅仅是收拾干净后裹粉炸熟,胜在一个刚刚离水的鲜,和刚刚出锅的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