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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怎么才来呢。
她很害怕。
真的很害怕。
她用很低的声音,责怪他,或者说,祈求,低得他快以为是幻听,她呢喃后一直静默,只有逐渐均匀的呼吸证明她是主动抱着他的胳膊,依靠在怀中。
全心全意地依靠,不带任何一丝杂质。
陈祉没能拿开的手一动不动,僵直了,也给她这样靠着,他们身处室温永远保持最适宜的二十二度,可她的额头,手臂,小腿都冒着冷汗,心境仿若坠入自我编织的噩梦,挣扎不已,难以挣脱。
“别走。”南嘉把人抱着,脑袋缩入温暖坚实的胸膛,不敢一个人独处,否则脑海里回荡的,全是过去最寒冷的时候,她在盘根错节的松树林间迷了路,暖袋和鹿皮靴无法维持人正常的体温,她快失去行走的力气,寒风刺入骨血,再也开不出玫瑰的生
命进入倒计时??
问她什么时候学会的低头。
是这个时候。
以最虔诚之心向上天祈祷。
她甚至不奢望自己能活着回到港岛,只希望不要葬于他乡,她的父亲和母亲都在国内等着她,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时间太少,她还没来得及孝敬他们就走了,希望九泉之下能够再享天伦之乐。
一颗滚热的泪珠落下,覆在陈祉的手背上,昏暗中,蓝灰色月光折下,晶莹剔透地凝聚。
看到她比小白还要弓着腰,身子完全蜷缩在一块儿,叫着冷,汗意直冒,他掌心抚过她的额头,一带全是泪意,陈祉喉骨间微动,视线一瞬不瞬锁着闭着眼睛的静谧面孔。
她从前没哭过吧,或者说以前哭的时候没人哄过她,习惯向隅而泣,所以连流泪也这么安静,一点声儿都没有。
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且直观地看她,没有欲念,只是单纯地看,从头至尾,其实早就注意到她身子骨比从前要脆弱清瘦,连无名指都小了一些,所以和任何一枚钻戒都不太相匹配。
明晰的锁骨线条,深得能窝一池水养金鱼,姣好的天鹅颈修长皙白,虎口能掐得过来,腰际怎么可以瘦成这样,哪怕离开寒冷的西伯利亚回英国调理两年,再回港岛养两个月,也瘦得盈盈一握。
腰腹间纹着的是那只蝶是蓝色的,下面龙飞凤舞一行小字,Morphocypris,塞浦路斯蓝蝶,翅膀飘然叠动,活灵活现的生机勃勃,着色却很深沉单调,深黑和佛头青蓝。
细看,那不仅仅是一只蝶,不同于周边雪嫩的肌肤,蝴蝶翅膀的位置,是一道随年岁淡化的疤痕,很深,像是被什么利器戳进去过。
她身上有哪里是完好无损的吗,跳舞落伤的足尖,腿,做过粗活的手,覆着不该有的薄茧,还有这只试图遮挡伤口的小蓝蝶。
再算上这些年内心的煎熬,和,情伤呢。
这两年她越不过去的雪山,亦会横在他们两人之间。
陈祉腾出一只手轻轻覆上,视线抬起,没有再看下去,第一次感受到,夜的沉重,能够压得人窒息,他指骨关节在用力,似要将怀里的人嵌入骨血中,又没有做任何吵醒她的事情,那股收回去的力,扩大心间的空阒,她的噩梦没有停歇,只不
过通过转移的方式,以另一种形式存在,于自己,也于他。
平常的清晨。
南嘉没有异样,起床洗漱,意外地在餐厅撞见陈祉。
舞团搬迁后,她起的时间比较迟,他平日里早早离开,像是只需要完成夫妻义务,每次睡完就走,从不在早晨示人。
女佣给盛了一碗白杏仁汤,她嫌腥,只抿一勺,目不转睛看他。
陈祉左耳里塞个黑色蓝牙耳机,要么听财经新闻报道,要么听秘书汇报公事,注意力不在她这里,她打得更肆无忌惮,看见他没有系紧的袖口露出一截冷白色手腕,上面挂着浅淡的划痕。
她没问,他已经察觉到,若无其事戴好袖扣,“看什么。”
“你手腕怎么那么多抓痕。”她往常不会问这么多的。
似乎察觉到和她有关系。
“嗯,上次你抓的。”陈祉附和,“你非要我停下来,我不停你就抓我,比野猫还狠,后背都被你抓出血了。”
“......你闭嘴。”她哑火。
每次用餐周边都围着这么多女佣,他怎么说起这些事跟没事人一样。
女佣们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,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,只有Vera这个级别的管家才会袒露对小夫妻的真实情感。
“抓了还不让说。”陈祉拔掉耳机。
以为他要来和她理论,她干脆不看他,只低头瞄了眼自己的指甲,是有些长,但未必抓得有些狠,印象里她好像只抓过他的肩膀和后腰,胳膊会抓出这么多痕迹吗。
抓就抓了,他第一次弄她又撑又疼,挨两下怎么了。
“周嘉礼。”陈祉说,“你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吗。”
“昨晚什么。”她抬眸,“我做噩梦了,我知道。”
“然后呢,你抱住我。
她没有异常,说明知道,只是不想提。
抱住他又如何,两人该做的都做了。
看她没反应。
陈祉重复:“你抱住了我。”
“不能抱吗。”她坦然,“你还有什么男德要守吗。”
不是都已经搞过了,搞什么坚贞呢。
“你抱住了,然后说了一些梦话。”陈祉语气加重,“你别装不知道。”
“我说什么了?”
南嘉的语气太理直气壮。
就算他告诉她,她也是可以不认的。
反正没有录音。
她说,他怎么才来。
还说,别走。
不是情话胜过情话,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表露出怯弱和浓浓的依赖。
陈祉:“你让我别走??”
南嘉静默,瞳孔倒映着几个字,你在胡说八道。
陈祉预料到实话会被否认,干脆真的胡说八道,开摆,“问我怎么才来,说你需要我,没我不能活。”
“我说了这些?”
“不止。”他说,“还对我告白,要不离不弃,要和我生两个仔。”
“......”她要是说这些她是狗好吧。
她做的梦是有多离谱才会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话。
“你能不能说点可信度高的。”南嘉,“再荒诞的梦也得讲究事实依据,人不可能梦到自己没看到的情景,也不会梦到不符合常理规矩的事情。”
“谁知道。”陈祉好整以暇扣好了袖扣,掩盖上面的伤痕,“万一你真的是早就觊觎我,玩欲擒故纵。”
“我可太想和你玩了。”她说,“我觊觎你暗恋你没你不能活。”
还能讽刺他。
白天状态很正常。
“不对啊,你为什么每次都半夜三更出现然后偷听别人的梦话。”南嘉没好气,“你昨晚去哪儿了。”
“周今川给我打了个电话。”
“然后?”
“他问我,你给他打完电话后没声儿了,问你情况。”陈祉说,“我说不知道,他要去找你。”
陈祉不会不知道,每天都有司机接送南嘉上下班,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,只是不想告诉周今川。
周今川来找她的事情也逃不过他的眼线。
两人是否碰面不重要,重要的是南嘉这通电话打过去,目的何在,周今川说她打完后一句话没说,很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事。
她人没事,那就是心里有事,有话想和他说,却不敢说。
南嘉似懂非懂,“我给他打个电话,你晚上就不想回家了吗。”
“不行吗。”他反问,“我回来的时候你嘴里还在喊着他的名字,如果我早点回来,没准咱们做的时候,你喊的也是他。
精神绿帽,能避就避。
尽管和他解释原委是件没必要的事,南嘉还是不想给自己扣上不好的名头,没什么情绪陈述:“你别想的那么离谱,我打给他是想让他过来把白思澜接走。”
“至于我喊他的名字。”她说,“我做噩梦的时候,喊他的名字能说明什么,难道是好事?”
说明,他就是噩梦本身。
陈祉勉勉强强,“哦。”
“以后不要一声不吭就不回家。”南嘉起身。是提醒,也是一种希冀。
就是语气并不好。
舞团的事,南嘉一字不提。
她当然不可能和他说。
周今川和白思澜已经被狗仔拍下来了,港媒狗仔非常敬业,时刻蹲点,捕捉关键照片,白思澜之前的负-面新闻反倒给她增加不少热度,洗白的通稿发完后,舆论风向转变,不仅不会嫌弃她的出身,反而吸引一批心疼她的妈粉。
芭蕾舞首席,校园温柔女神,娱乐公司老板的绯闻对象,这三个要素放在一起,她的星途想不火热都难。
接下来看的就是那天的演出。
只要何鸢发挥不超常,她们那天就会是个笑话,舞团要么顶着外界舆论压力保她,要么把她换下来。
南嘉等着网上的舆论发酵,看白思澜和周今川的热度越来越高。
曾经怎么都没想过,有朝一日,她会做他们两个人的幕后推手,会和粉丝一样,浏览他们在一起的亲密照,只不过她心情是平息的。
也没想过,她能如此果断地利用周今川。
一直以来,她连看他的眼神都是小心翼翼,一心只为他好。
比如,那条捷克狼犬,其实是她送给陈祉的礼物。
陈家太子爷,她早就听闻他的名声,有多放浪不羁,有多高高在上,世上不会有他看得上的人,事,物,偏偏她就是要绞尽脑汁去做,她那时的出发点不为别的,就是周家。
希望周家更好,希望周今川更好。
所以她和纪意欢打听一切关于陈祉的事情,去摸索他的喜好,最后得知他曾经有一条意外牺牲的捷克狼犬,他为此失意很久。
狼犬千千万,找一条相似的实在太难了,她上网去找世界各地的卖家,去白人网站找,最终终于找到一条外形类似,性格也类似和蔼的狗狗,和周今川一起买下带回来。
可当时面临一个更严重的问题。
纪意欢告诉她,陈祉曾经死去的狼犬,耳朵有一个缺陷,曾经被猛兽啃掉一截。
这个消息,险些让之前的心血全部白费。
周先生给出的提议是,为了让替身犬更像,他们也可以将狗的耳朵切掉。
那时候的十一那么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