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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受到了过于热情的接待,这份热情令我不自在,甚至局促不安。
我猜想是因为过年到现在没有营业,而我或许是今年的第一个客人,满足了店主些许期待。我习惯性站着打量,直到那女人快步到我身边,二话不说攥住了我的一只手。我挣了下,没挣开。
“妈呀,这么凉?”
其实她的手并不比我热多少,她拉着我,把我往沙发客座那里引,按住我的肩膀,让我坐下,并且把一个电热取暖器用脚扒拉到我腿边。火红的取暖灯似乎比暮冬初春那半死不活的太阳更让人心喜。
我原本有点打退堂鼓,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善于和陌生人聊天的人,理发或美甲时,我通常闭口不言,也希望对方沉默。很显然,眼前的女人和我不是一路人。
是店里的暖风,和那个取暖器留住了我。
“想做什么样子的?有图吗?”
美甲师的常用开场白,而我有一套相对应的固定回答,没有改变过:“裸色,透明一点,最好和本来的指甲没区别,我有点怕疼,麻烦打磨的时候轻一些。辛苦。”
女人刚拿起打磨条,闻言又放下。她坐在我的对面,双手捧起我的手端详,非常非常仔细。我们都带着口罩,我凭她眼角细纹草草推断,她的年纪应该比我大些。
“你不喜欢图案吗?或者水钻?或者法式?”她的声音很脆,销售话术也在我意料之中,“猫眼怎么样?你试过吗?”
我说:“还是要裸色透明的。”
她:“你喜欢裸色的?”
我:“我只想做这款。我从来都做这一款。”
她顿了顿,了然的模样:“哦,你是不是上班不方便其他颜色?”
我有些不耐烦了:“不是。”
她似乎很诧异,看出我不想多说,便低头帮我打磨指甲形状,只安静了一会儿,便再次开口:“你真的喜欢裸色吗?”
我猜我此刻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,我说:“我习惯做这个了,不想换。”
“那你喜欢吗?你喜欢裸色吗?”
......
我不懂她为什么对一个款式如此刨根问底,耿耿于怀。
我并非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,且正相反,我在工作和生活里都尽量避免矛盾,我不喜欢尖锐的对话,更厌恶争吵,但此刻,腿边的取暖器似乎加热了我的情绪,我听出自己语气中的愤怒和不耐:“是因为裸色太便宜了吗?如果你觉得只涂一个裸色浪费你的时间,我可以换一家。”
我说谎的,整条街只有这一家美甲店。
“你刚给我打磨指甲的这一步骤,我可以付钱,多少钱?”
我从口袋里拿手机。
那女人愣了。
她赶忙解释,说自己并非这个意思,然后把口罩往上拉了拉,再也不说话了。
狭小的店里重归安静,灯很亮,也很暖,我抬头便能看见墙上悬挂的电视,原来是一档以旅游为主题的真人秀综艺,节目里热热闹闹,嘉宾一行人远赴阿克苏地区大峡谷,丰富地貌中留有一湾绿洲,风景壮阔。
等我做完指甲回到家,晚饭已经做好了。
梁栋妈的手艺很好,她还可以精准记得餐桌上每一个人的喜好,今晚桌上有一道辣椒盒,原本的做法是在尖椒里面塞肉馅,梁栋妈做了两种,另一种则是用切好的肉丝勾芡,做的盖帽。很显然,那是专门做给我的。
晚间没什么娱乐活动,梁栋爸妈看完新闻就早早进了屋。
我洗完澡,在卧室里吹头发,梁栋悄悄进了来,关上门便从背后抱我,把我吓了一跳。
我将吹风机举高:“你别烫到我。”
梁栋不怀好意地恶劣一笑,锁着我的手臂又紧了几分,前身贴着我的背:“啊?烫吗?哪里烫?”
我无语,不想理这种轻浮又俗气的情/趣玩笑,最重要的是,一墙之隔,我怕被梁栋爸妈听到,很难为情。
“你有病吧你?”我轻嗔。
梁栋家卫生间用的是最老式的舒肤佳,此刻香味被暖气熏蒸,黏在我们两个人身上,我越推,梁栋就越来劲,住在梁栋家的这些日子确实很难有什么亲密接触。最后是他去锁门,向外张望,并假惺惺朝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:“早就睡了,没事儿。”
我甚至不知道他今天什么时候下楼买的避孕套。我用脚蹬他,陪我下楼逛逛没时间,这档子事倒是很积极,梁栋把被子一掀:“嘶,男的都这样,你不懂?”
......
我不懂。
梁栋是我第一任男朋友,从大学毕业到现在,我没有更多的识人经验。梁栋和我是同学,毕业留在了上海,国企工作,性格温柔和善,相貌不错,家庭简单,独生子......各方各面都和我非常适配。
坦白讲,门当户对四个字是我婚恋观里最最重要的条款,很幸运,梁栋符合。至于感情是否深刻,相爱几分,这份爱情是否天崩地裂刻人心扉,我反倒觉得没那么重要。
我已经和家里通过气了,原也打算今年就将结婚的事提上日程。
完事以后,梁栋还得寸进尺,想在卧室里抽支烟,被我打掉了。
他也不恼,反倒翻个身,笑嘻嘻地再次拥住我:“好,听老婆的。”
我搓着指甲,在他眼前晃了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