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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遭镖师们划拳劝酒的声音愈发喧嚣激昂,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。
没有人会额外留意,一个小厮模样的人,不动声色离开席位,又躲进院外一隅树影后,与同伴悄声密谋着什么。
相比白娅的慌乱与心虚表现,对方显然更具备身为细作的专业素养,镇定从容很多。
他不浪费时间,直言所求:“堂主接到姑娘秘传来的剑招后,勤勉苦练,可总无法与前式贯通,因此怀疑那剑招不全,应还有后续补充。姑娘这段时间可否有新的进展,探探得更多的招式剑意?”
“不曾。”白?苦恼摇头,微微泄气,多问一句,“你叫什么名字,怎么会出现在这儿,你是何时潜伏进臧门镖局的?”
那人一一应答:“小人曹庚,是在姑娘上岘阳山前日,以镖师身份应选进的臧门镖局,堂主知晓宁与臧家少爷交好,为应不时之需,提前将我派遣至此,为的就是在特殊时刻,能与姑娘取得联系。”
白娅正为不能脱身而苦恼,曹庚的出现恰到好处,解决了眼前棘手的麻烦。
不得不说,表哥未雨绸缪,思虑甚深,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周全。
白?问:“关于剑招之事,我的确新探得一些消息,只是情报隐秘,可否直接传递给你?”
曹庚思吟片刻,回道:“我在剑门中地位不够,姑娘可把情报书写下来,交由我传递。”
白画:“可有笔墨?”
曹庚:“木炭行吗?”
还挑什么,白娅点头,眼睁睁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团棉布,一层层剥开,露出里面一截黑黢黢的木炭。
白?瞅了他一眼。
曹庚微微脸热,解释说:“我一行伍之人,寻笔寻纸实在惹人注目,所以纸张是悄悄从账房偷来的,只一页,应当不会被发现......”
白?顺便接下他的话:“所以木炭是从厨房炉灶里偷的?“
曹庚憨憨反问:“姑娘怎么知道?”
白?:“…………”
她默默收回刚刚觉得对方比自己更适合当细作的妄自菲薄的想法。
没有功夫继续搭闲话。
白娅接过纸与木炭,贴着树皮一笔一划艰难书写,很快将情报传递于字面。
写完,她谨慎合叠两次,交给曹庚。
白?问道:“你现在可否能立刻脱身出府?若是可以,请尽量赶在我离开臧府前,将表哥的示意传回给我。我居岘阳山上,下山一趟不易,传递情报更难。”
曹庚点头:“我可以出府,脱身后会尽量加快脚程赶至联络点,但也需姑娘尽力周旋,拖延时间。”
白?应道:“我会的,你快去。”
曹庚颔首,将东西全部收好,重新揣入怀里,鼓囊囊的。
幸好天色够暗,他身着黑袍更不显眼,否则实在太容易露馅了。
望着曹庚身影远去,渐渐融于黑夜,白娅不觉丝毫得逞的快意,心底只余不安惴惴,更氐惆不是滋味。
庑廊尽头,内苑假山之后的一间偏屋里,臧凡拖着宁不走,故意拖延时间。
他慢悠悠端起茶瓯,品咂热茶,一壶茶都快见底,依旧坐得稳稳当当。
宁视线掠去,看穿他道:“你放才说腹痛想歇歇,是假的?你若实在不想去内应付你娘,就遣人去传告一声,省得她眼巴巴干等你。”
等到此刻,告知宁真相也无妨。
臧凡唇角微微勾扬,承认道:“不仅腹痛是假,我娘叫我去后院见客也是假的。刚刚小厮过来传话,不过是我在她面前故意做的一场戏,为的就是支走你,留她一人在那,方便找到机会,与旁人暗通曲款。”
宁蹙眉,饮茶动作一顿,起身欲离。
臧凡拦住他:“等等,我好不容易抓到荣临的细作,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收服了他,如今可算能够派上用场,自要物尽其用,我可不愿白白浪费精力。有了他,白娅传给荣临晏什么消息,先过我们的眼,而荣临对她的最新交代,我们也能提
前知悉。敌人知我一分,我知敌人十分,不过将计就计罢了。”
宁有些不悦:“她的事,我来管,你不必插手。”
臧凡嗤了声:“你管?你若真像以前那般无欲无求,冷情冷性,看谁都不顺眼,一副倨傲难近的样子,我也就放心了。可如今,你已经栽她身上了,若我再不管顾,难道要眼睁睁看你身心皆被她骗干净了?”
臧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眼神更是痛心疾首。
宁面容平淡,反问:“你懂什么?”
臧凡瞪大眼,正要再反驳,可这时,房门外忽的传来一阵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响。
两人止口,暂停争执。
臧凡开门,见来人是谁,神色微肃,他与对方交代两句,后又将房门严丝合闭上。
转身回屋,手里已经多了张被折叠几层的字条。
走到宁?面前,臧凡欠嗖嗖开口:“还说她不是细作,证据都摆在眼前了。”
宁目光往他手里扫过一眼,没有言语,但神色并不显多么意外。
臧凡又是一嗤,明白过来,原来宁早都确认她的身份,却又不舍得戳穿她,偏要留她继续在身边当潜藏的祸害。
真是没救了。
臧凡抬手,字条夹在两指间,在宁眼前晃过,问他:“这字条上的内容,你先看,还是我先看?”
宁伸手夺来,犹豫了下,还是打开。
见其内容??「?儿尽心探密,奈何宁?谨慎防备,我无近身机会,进度陷入僵持。又得知,只有成他爱侣,与他成婚,才能明正言顺看到后半章的隐秘剑式,我无能为力,恐要无功而返了。?儿心系兄长在京遭遇,望表兄再想旁的救援之
法,有任何差遣,尽数告知,?儿定全力以赴。」
宁一字一句仔细看完,臧凡凑近在旁,也一溜看了个大概。
他幽幽道:“又是亲哥,又是表哥的......看到了没?你排在最后面,她吸着你的血,去帮扶于她而言更重要的人。”
宁眼神微有闪动,口吻无波澜,说出心中真实所想:“她处境很艰难。”
“还给她找借口?世道如此,谁不难?”
臧凡收回字条,重新合叠起来,出门交给曹庚,示意他如实向剑门传递,速去速回。
曹庚领命,揣进怀里,从侧门出府。
房门再次阖闭。
宁?问臧凡:“你如何收服的此人?”
臧凡回:“他能力强,但在剑门并不受重视。一次出任务,明明是他的功劳,却被剑门副堂主的妻弟冒领,那姓侯的欺人太甚,看中他的能力,屡次故意与他共事,完成任务后又再次抢功,不费吹灰之力获得奖酬,屡试不爽。曹庚家贫势微,只
得隐忍,最后忍无可忍,自请接下潜伏任务,来到我臧府当细作,可惜遇到我,露馅得太快了。”
说到这儿,臧凡回忆往昔,表情现出几分神气:“你说他不是倒霉是什么?咱们兄弟以前可都是顶尖的绣衣卫卫使,潜于江湖,无所不知,专做间谍行当,在我们面前,他那点儿手法太显稚嫩了。此事鲜为人知,不怪他不自量力。我察觉身边有
鬼,设计抓住他后,觉得这苗子不错,便趁机发展成了自己人。”
宁?提醒道:“如今世上已无绣衣卫,此话不宜再提。”
臧凡喟了声:“知道了。”
宁?又道:“欺辱他的人,应是侯耀祖。此人性情顽劣,背荫剑门,向来目中无人,在律法,做惯欺男霸女的事。”
臧凡想到什么,附声说:“对,就是他,先前你不是还在他手里救下过一个姑娘嘛,为此,他还小肚鸡肠记恨上你,在街头巷尾广传你好色的谣言,我想教训他,你却让我别理。
宁?:“一条肥腻腻的疯狗,若不能杀之后快,便别去招惹,以防缠身。”
臧凡:“自从剑圣不在,段刈辞官,绣衣卫解散,咱们现在的处境,哪还能主动惹事,忍就忍了吧。”
两人不说侯耀祖,也不再缅怀旧事,重新把话题中心落回白?身上。
臧凡道:“字条我交给曹庚了,让他按照白娅的交代,把消息尽快传出去,你说......荣临看到后会回复什么?不会真舍得让自己表妹嫁给你吧,这不是纯属赔了夫人又折兵?”
宁?:“不知,拭目以待吧。”
臧凡笑笑:“怎么,突然来了兴致?”
宁?睥睨下眸:“荣临的回信,或许对我有益。
臧凡品了品他这话的深意,不给面子道: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也真是挺不要脸的。必须嫁给你才能看你后半招的剑式......这事,我以前怎么没听剑圣提起过?你胡编乱造,居心叵测啊。”
宁?面不改色:“师父单独交代我的,你怎会知?”
臧凡啧啧,早看穿他:“继续装?”
镖局与剑堂相距不远,离隐秘的联络点更近。
曹庚一去一回,速度很快,用时不久。
赶在臧老爷来到院中举杯谢客,临众发表感谢捧场的客套言辞时,曹庚隐匿踪迹,悄摸进府,再次潜入到后苑偏房。
这回拿到密函,是臧凡开启的。
上面书写内容是??
「后章剑法务必再探,开播在即,此是拔得头筹之关键。澍安兄长深陷囹圄,荣家势微,在京无人脉拜求,唯一能行之法,只有登得大将军王青睐,方有话语权。望妹沉住气,继续与宁虚与委蛇,寻机刺探。关键时刻,可主动示好,使用
心计博取其信任,但万不可真的嫁他。」
臧凡看完,先笑了:“荣临这厮真是虚伪至极啊,还主动示好”使用心计?倒不如直接说是想让他表妹用美人计勾引你,最后居然还道貌岸然地补充一句,不要真的嫁给他,真是好处也想得,名声也要占。”
宁并无愠怒情绪,仔细看那密函两眼,问道:“有笔墨吗?”
臧凡不解:“你要笔墨做什么?“
宁桀:“自有用处。”